人有品,衣也有品。衣品如人品,就是说,什么人穿什么样的衣服:反之,什么衣服能够装扮出什么样的人。一般来说,这种标志还是由内而外、互为表里的。古埃及人通常不穿上衣,只着窄小的兜裆布;但有的贵族的胯裙已经长至脚踝,显然不是出于实用而是出于权势的标榜。
中国也有“天子文绣,衣各一袭,到地诸侯覆跗,大夫到踝,士到髀”的说法。装饰方面罗马人有“克拉维”一以条纹的宽窄来区分等级,中国则有“十二章纹”和“补子”一以动植物的形象来象征大小。民国政府就有《内务礼字55号随从服制规则案》、《妇女缠足应由各地方长官暨地方团体分别劝禁由》等。
旧时缠足小脚
这种标志也有通过民间道德规范和习俗来运作的,比如,在中国穿衣服就与辈分有关,先秦时期以长幼而言,年长者衣长,而少者衣短。这种标志一方面表现为可以穿什么,比如罗马市民可以穿托加,中国的皇帝可以黄袍加身,皇后可以凤冠霞帔。相对的就表现为种种生活禁忌,即不可以穿什么。在中国除了皇帝之外,别人的袍上都不能绣龙,那些对做皇帝有野心的人就只能绣蟒,让人要数一数四爪五爪才能分辨清楚。当这种衣的标志发展到了极致,就仿佛为了标志而标志了。
张爱玲曾经描述过她们着裘的情况,至于穿什么皮,那却要顾到季节而不,能顾到天气了。有功名的人方能穿貂。这原先的本意是衣服随着天气的变冷而衣服渐厚、保暖性渐强,而后这种出于实用目的的穿着方式逐渐固定下来,变为一种具有标志意义的习俗和上层社会彰显其生活方式的一个方面,他们的言下之意就是,到了这个时间,谁没有加厚衣服谁就落伍了。
张爱玲剧照
标识与反标识
20世纪初期起,服装等级观念的外在标志被大大地淡化了,那种旧的以世袭关系为基准的等级秩序被瓦解了。不仅国家和法律不再像中世纪那样去限制人们的着装,而且民间约定俗成的穿着习惯也很少在标志性问题。
一个人想穿什么,除了应时应季,符合一般性的着装规则外,他的出身已不再对他的着装起决定性作用。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不管是雇主还是雇员,他都可以穿他想穿的衣服。这样,岂不是意味着服装的标志意义逐步淡化以至于消失了吗?
民国服装剧照
不,服装的标志性并未消失,而是改头换面,以另一种形式继续保持着,这就是品牌,即通过品牌来显示身份和地位。品牌越高级、越著名,穿着者也就获得了相应较高的地位显示。穿牛仔裤的人要互相看一看裤腰上的那块皮饰,就是在比品牌;有人舍不得撕掉缝在衣袖上的商标,也是在比品牌。
套用一个专门术语,即发生了“政治权力形式”向“货币权力形式”的转移。拥有较多的财富,可以获得较高级的品牌:而较高级的品牌,又象征着在社会群体中的优越地位。所以,我们称它是一个表面的平等化体系——表而上的无限制掩盖了实际生活中不同收入对人们的制约。
《密战》剧照
服装的等级性
因而,从实质上讲,服装的等级性及其外在的标志性并未消失,只是其制约因素由过去政治的、血统的因素转化为今天财富的因素。当然,这个体系相对于过去以血统和世袭关系为基准的旧秩序是一个进步。因为,尽管是低收入者,仍可以在生活中以节约其他方面的开支的办法购入较高级的品牌,从而谋得群体生活中外在的平等。一句古老的中国谚语“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在这里得到应验了。
而且随着社会保险业的扩展和服务性行业需要的增加,使得贫困阶层的经济地位也大为改善。这样品牌的炫耀也就渐渐地失去了光彩,尤其是一些成衣品牌,社会上大多数居民都有叮能拥有,它已无法作为社会等级的标志物。此时服装在其等级标志性方面出现了“无阶级”、“平等化”的迹象。
春夏巴黎时装秀
随着服装标志意义的逐步削弱,在服装的外在区示性方面甚至出现了一种“反象征”现象。这是一种被称为“破烂中的富裕”的现象,如原本是体力劳动者象征的牛仔裤成为体现休闲的时髦服装:有人让乞丐服登堂入室,使之成为时装;肩部和肘部上的差色布或皮革补丁“肘垫布”出现在白领们的高档西服上。
这些“反象征”现象表明,由于现代社会物质上的丰裕,以往的那种以裙子长短、以品牌贵贱、以衣料优劣为主的物质性炫耀,已很难构成人们社会地位符号的等级差,所以必须另辟蹊径。事实上,欧美许多国家的性意识并非是想象中的开放。女作家三毛曾经描述了这样一件事: 她与情侣荷西在西班牙的乡村酒店住宿,而被要求出示结婚证明。在当今性观念似乎最为开放的美国,据来自20世纪初期布法罗的一篇报道, 有两个女孩在过马路时,为避免积水弄湿裙子而将裙子提了起来,值勤警察认为此举有损女性的体面而将其逮捕入狱。
法国传统服装
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对于女装的性禁忌有了松动。20年代有齐膝长的裙子,30年代有腰肢以上完全裸露的晚礼服。到了20世纪60年代,此时的妇女运动风起云涌,最实质的要求就是男女平权。既然男女平等了,那么在衣着上为什么还单独对女性有贞洁操守意味的性禁忌呢?显然,这块坚冰要被打破。于是就出现了直接炫耀人的“透空风貌”与“迷你风貌”。
透空风貌即用透明或半透明衣料裁制的服装,穿上后要么身段毕露,要么若隐若现。1966年法国设计师圣罗朗将其发展为用金属片串成的内配连体裤的透空时装。自1968年起,大量的薄、透、露现象频频出现在圣罗朗、安德莱库雷热等设计师的作品中。另外,热裤的长度也是到大腿上部,紧窄而短小。这样,将服装的审美价值和魅力让位于穿着者的价值与魅力,使服装为展露人的美与魅力而起烘托作用,这种从炫耀衣到炫耀人的转化建构了现代女性新的衣着观。这种衣的解放实际上是妇女心情与生活方式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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